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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地标|南京长江大桥：“争气桥”上厚重的时代记忆

澎湃新闻记者钱雪儿

2019-09-27 11:23

来源：澎湃新闻

新中国成立之初，举国上下百废待兴，在进行全面经济建设的同时，城市建设也逐步展开，各类建筑需求与日俱增，许多有开创性的建筑在这一时期落地生成，并且在半个多世纪的岁月沉淀中成为国家发展的城市地标。在新中国成立70周年之际，澎湃新闻从中选择了一些标志性建筑，它们已然成为一个时代的印记，在引起人们追溯过往的同时，也折射出新中国七十周年来的变迁。

南京长江大桥是第一座完全由中国人设计建造并基本采用国产材料的特大型桥梁，素有“争气桥”之称。作为南京的标志性建筑，雄伟的南京长江大桥仿佛凝聚时空一般，承载着厚重的时代记忆，与此同时，桥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与桥下滚滚流淌的江水则见证着城市日新月异的发展。

南京长江大桥

在南京大桥公园，乘坐电梯上到长江大桥的桥面，跨越了半个多世纪的雄伟大桥一览无余。接近黄昏，大桥上来往的车辆川流不息。玉兰花灯柱沿着桥的两侧排开，等待着夜幕降临后的“绽放”。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威严的工农兵塑像映入眼帘，桥头堡上的红旗从塑像的后面露出来。从桥上往下望去，江水滚滚流淌。桥下的水流与桥上的车流相呼应，展现着一座城市的生生不息。

俯瞰南京长江大桥

南京长江大桥建成于1968年，是第一座完全由中国人设计建造并基本采用国产材料的特大型桥梁，在中国桥梁史上具有重要意义，有“争气桥”之称。长江大桥是南京的标志性建筑，被列为“金陵四十八景”之一，曾以“最长的公铁两用桥”被记载入《吉尼斯世界记录大全》。2018年，南京长江大桥等一百项工业遗产入选第一批中国工业遗产保护名录。如今，走过了半个世纪的大桥依然发挥着它的功能。除了承担交通流量之外，南京长江大桥每天都接待着大批来自各地的游客。

在南京长江大桥桥下，有一座大桥纪念馆，纪念馆为由大桥南桥头堡改造而成，那里陈列着大量与长江大桥建设有关的珍贵史料与文物：大桥铆工铁锤、潜水装备、大桥工程师的饭盒，以及各种文件、照片带领人们回到半个多世纪前，还原了那一段大桥记忆。

大桥的“大堡”

1956年，国务院提出修建南京长江大桥的建设计划。1958年，大桥建设委员会成立。1960年1月，主体工程正桥桥墩开工，大桥建设全面启动。1967年，主体工程基本完成。1968年9月，铁路桥首先通车，同年12月，公路桥正式通车。

从计划到建成，南京长江大桥的实现经历了重重困难。新中国成立前，美国桥梁专家曾断言“水深流急，不宜建桥”。长江江心的几个桥墩位置水流湍急，深近百米，探查与施工必须进行深潜水工作。施工期间，潜水员们克服普通潜水设备的技术限制，突破空气潜水600米的深度极限，为大桥的顺利建成做出重大贡献。1964年，尚在建设中的长江大桥遭遇秋汛洪水，大桥面临沉井倾覆、桥址报废的巨大危险。经历近两个月的抢险，凭借工程师提出的“平衡重止摆船”方案，沉井摆动最终被克服。此外，大桥建设还克服了政治方面的困难。1960年，中国向苏联订购1.399万吨高强度低合金钢用于大桥钢梁，然而由于后来中苏关系破裂，苏联后来拒绝供货。1961年，中国决定使用国产钢材，走自力更生的道路。1963年，鞍山钢铁公司成功研制出符合要求的“16锰”桥梁钢1.4万吨，保证了大桥钢梁的架设。

大桥纪念馆中陈列的潜水装备

事实上，除了成功克服技术上的挑战，南京长江大桥的建设还兼具审美与内涵上的细致考量。南京长江大桥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无疑是巍峨矗立的四座大小桥头堡，这种建筑方式被称为“复式桥头堡”，其设计来自建筑大师杨廷宝的建议。大堡以“三面红旗”为代表，由当时身为南京工学院（今东南大学）的青年教师钟训正设计，红旗上面是平的，下面则是弧形，由此体现出旗帜飘动的感觉。小堡则以五人雕像为特征，凸出公路桥面部分的灰色“工农兵学商”混凝土群像，代表着当时中国社会的五大组成部分。大小桥头堡彼此呼应，为大桥赋予了令人惊叹的建筑之美，“它比例精良，尺度优美，”东南大学教授、中国工程院院士王建国曾表示，“它是具有功能和力学合理性的一种美。”

大桥铆工铁锤

沿着大桥行走，仔细观察，会发现公路正桥两边的护栏上嵌有一块块浮雕。整座大桥上共有202幅铸铁浮雕，其中包括100块向日葵镂空浮雕、96块风景浮雕和6块国徽浮雕。风景浮雕中共有20幅不重复的浮雕，以描绘中国山河风貌和歌颂当时社会主义中国的成就为主题。从浮雕上能够看到当时国内最有代表性的建筑物和产业，包括北京火车站、大寨大队、鞍山钢铁公司、大庆油田等等。浮雕的创作受到人民英雄纪念碑浮雕和北京十大建筑雕塑的影响，综合了欧洲雕塑的写实手法、中国山水画的构图方式和汉代画像石的传统，是当时大众艺术的经典作品。作为时代的印记，浮雕作品凝结了特定历史时代的政治与经济特色，是鲜活的历史档案，其背后承载着厚重的时代记忆。南京长江大桥两侧护栏上的浮雕作品展现了当时中国社会主义的成就，也传递了人们高涨的热情。

相较于桥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来来往往的游客，长江大桥本身似乎具有凝固时空的力量。而事实上，就在几年前，大桥经历过一次修建。2016年，南京长江大桥公路桥维修改造工程项目启动，主要内容包括公路正桥结构维修及面板改造、引桥维修改造与交通安全设施等等，整个工程历时27个月完成。

从大桥公园里看南京长江大桥

值得一提的是，在2014年，南京长江大桥被评为国家级不可移动文物，这意味着此次维修也是一项艰巨的文物修复工程。东南大学建筑学院副教授淳庆负责此次文物修缮设计工作，他对大桥的历史、现状进行了系统调查。“根据文物修旧如旧的原则，知道以前是什么样，才知道怎么修，”淳庆表示，“我们跑了武汉、南京的几家设计院、档案馆，走访了东南大学钟训正院士等大桥始建时的设计专家，找了几乎所有关于大桥的图纸、记录、材料、历史照片，同时在现场进行勘察、测绘。大桥封闭前半年，我们天天上桥，对桥头堡、堡间建筑、路灯、栏杆等进行大量的数据采集。”在查阅资料时，淳庆发现，建桥48年来，经过数次大小修缮，现有三面红旗的旗尖和飘带颜色出现了问题，通过对资料的考证，最终将旗尖和飘带恢复为金色。与此同时，维修一新的小堡群雕也从暗淡的青灰色变成了粉红色，淳庆从原始资料和小堡群雕本身的研究中发现，原来的颜料层就是粉红色。鲜红的大堡三面红旗和分红的小堡群雕是那个年代人们对生活的审美认知，对淳庆来说，恢复它的原始风貌不仅是对历史的尊重，更是对老一辈艺术家的致敬。